内容摘要:九三座谈会是九三学社重要的历史节点,它是九三前辈先贤松散座谈第一次见诸报端的正式名称;同时,“九三座谈会”召开,明确成立以知识分子为主体、具有鲜明政治诉求的学术性党派组织——九三学社,并建立了名义上的领导集体,为最终成立组织、建立相对稳定、权威的领导集体奠定了必要的组织和政治基础。
一直以来,对九三学社前身的历史研究,重点着色于“民主科学座谈会”或“民主科学社”,而对“九三座谈会”很少提及,甚至在旧版和正在修订的《九三学社章程》中,缺省相关表述。九三座谈会是九三学社重要的历史节点,这一事实恰恰是非常值得我们去探究的。
其一,通过九三座谈会,九三前辈先贤松散性座谈第一次有了正式名称
九三前辈先贤是一批忧国忧民的知识分子精英和社会贤达。1944年下半年,日寇发起豫湘桂战役,兵锋一度直指贵州独山,陪都重庆震动。在国民党军队连遭败绩的情况下,国民党内部对日妥协论调重弹,国民政府拟迁都西昌,先期工作陆续展开。党政机关、社会团体、各大高校、工商企业等面临再度西迁。国家与民族、家庭与个人的命运何去何从,让九三前辈先贤忧心忡忡。为此,他们自发地聚集在一起,座谈时局。
由于前辈们参与座谈的程度、时间、形式、目的等各有不同,就九三学社肇端的回忆也就存在差异。综合他们的回忆,大体来说,初始座谈成员主要有三个方面:
一是黄国璋、潘菽等人。据他们回忆:黄国璋作为许德珩夫人劳君展哥哥的朋友,在这一时期几次造访位于重庆主城的枣子岚垭雅园(实为“稚园”,为当时人所误读。为作者注,以下括号同)许家。潘菽与许德珩同属五四运动积极分子,同为当时32名被捕学生之一,出于这层关系,黄又约了潘菽,并与其他几位相同志趣者一起,漫谈国内、国际形势,探讨抗战局势,也为个人计,彼此有一些共识。以后,潘菽介绍与他经常在沙坪坝一起座谈的中央大学、重庆大学部分教授,如梁希、金善宝、涂长望、谢立惠等参加进来。
二是税西恒等大学教授。孙恭顺(税西恒的学生、原九三学社贵州省委委员)在《税西恒老师二三事》中回忆:(经税西恒留学德国同学、好友,时任国民政府教育部部长朱家骅介绍)许(德珩、时任教育部督学)与税(西恒)(赴西南各高校)视察督学,在视察中,他们便结识了许多进步的大学教授和进步人士,日后便经常在西恒师家中座谈时局。经常聚集座谈的大学教授有许德珩劳君展夫妇、黄国璋夫妇、王克诚(吴藻溪)夫妇以及梁希、潘菽、褚辅成、涂长望、卢于道……等。
三是吴藻溪、褚辅成、王卓然、孟宪章等人。吴藻溪、雷启汉、漆文定等人回忆:吴藻溪与许德珩在北平认识。一二•九抗日救亡运动期间,平津各高校教授19人联名宣言,要求团结御辱,他们同为签名人。抗战胜利前后,吴藻溪按照徐冰(中共南方局文化宣传委员会秘书兼文化组组长)要求,为团结国民参政会民主分子,“数度前往下罗家湾稚园即许德珩(国民参政员)及其妻室劳君展的住宅,与许德珩漫谈时局”,并“分别向徐冰和潘梓年先生(《新华日报》社社长)汇报了访晤许德珩的经过及所谈的内容……稍后,许德珩对吴藻溪说,他去找过徐冰和潘梓年先生,徐冰也来找过他,彼此谈得很好。”以后,几次联系,出于共同的政治意愿,褚辅成、王卓然、孟宪章等参加进来。
当然,也不排除通过其他途径参与到座谈中的成员。期间还有部分经济工商界人士,至1945年初,政府迁都事息,抗战形势稍有好转,他们退出了座谈。
座谈没有固定的地点,先是在许德珩家有几次,由于话题多与政治有关,为了安全和方便,座谈地点有时放到督邮街广东酒家、中苏文化协会或别的地方。后来,参加的人多了,座谈地点改在重庆自来水公司打枪坝职工宿舍。税西恒是自来水公司总工程师,有经济承受能力,公司还有专门的伙房。税西恒搬到两路口新村五号(兰园)后,座谈地点也随之转移于此。
由于成员来源不一,孙恭顺据税西恒回忆:当时的座谈会,既无名义也无召集人,不定期的聚集座谈属于自发的组织结合。也没有固定的座谈地点,导致座谈的形式比较松散,始终没有正式的名称。据潘菽回忆:接近抗战胜利的日子,这时有一部分同志感觉到这个会应该有一个名称。许(德珩)老曾提议可以名“民主与科学座谈会”。大家对此没有提出不同的意见。这个名称也没有向外公开用过。
孙恭顺据回忆:一九四五年九月三日是日本无条件投降签字生效的日期,当日上午一早,座谈会的人士就去康川兴业公司聚会欢庆,到会共十一人。中午,西恒师在重庆黄家垭口中苏文化协会餐厅设宴招待,席间大家提出我们这个座谈会总应该有个名字,于是相继提名。最后褚辅成说:今天是九月三日,是日本投降签字生效的日期,为了纪念这个日子是否取名九三座谈会,当时大家一致赞成。
吴藻溪回忆:一九四五年九月三日,国民政府宣布庆祝抗日战争胜利,重庆全城即日起放假三天。这天,座谈人士在中苏文化协会聚餐,商定成立了九三座谈会。
作为九三学社的雏形,“九三座谈会”由此成为九三前辈先贤进行座谈首次采用的正式名称,并在1946年1月9日见诸《新华日报》报端。从此,9月3日成为九三学社创建日,也是九三学社逢10重大纪念日。
其二、作为过渡,九三座谈会为九三学社的成立奠定了必要的组织和政治基础
九三座谈会的成立,契合了部分九三前辈先贤希望把座谈以组织形式固定下来的愿望,但依然没有指定具体召集人,也没有提出鲜明的政治主张,只能是一个有了名称的松散性座谈组织。
随着抗战胜利,中国国内政治力量发生了重大变化,国共两大主要政党政治与军事较量日渐显现,中国面临两条道路、两种命运的战略选择。中国共产党为维护和平作出了积极努力,特别由“重庆谈判”引发的政治协商会议,在彰显国共双方的政治态度和战略趋向的同时,让饱受战争灾难的中国民众看到了和平的希望。受此鼓舞,包括经济工商界、知识分子在内的社会各阶层都希望政治协商、和平建国,并组织以身份认知的党团,争相为维护和平、反对内战发出声音,作出自己的政治贡献。
刚刚成立的九三座谈会显然不符合这一历史潮流。于是,九三前辈先贤们顺时而动,于1946年1月6日在中苏文化协会召开了“九三座谈会”(扩大)会议,出席会议的有褚辅成、许德珩、税西恒、张西曼、何鲁、刘及辰、潘菽、吴藻溪等20余人。1月9日,《新华日报》刊载了《学术界举行九三座谈会》消息。
作为会议成果之一,命名了九三学社。据吴藻溪等回忆,筹组成立学术性党派组织,大家意见一致,但对组织名称争议较大。许德珩、潘菽等人认为,“九三座谈会”弱化了党派性质,建议改为“民主科学社”,“民主”、“科学”是“五•四运动”的旗帜,应予发扬光大。褚辅成等人则认为,(在当时情况下)“民主”、“科学”的提法政治性太强,不利于吸引更多的知识分子参加进来,还是沿用“九三座谈会”为好。吴藻溪折衷提议,为了继承“五•四运动”的新民主主义革命传统,纪念抗日战争胜利起见,这个学术性的党派应当定名为九三学社。经全体一致无异议通过。
作为会议成果之二,决定成立筹备会,推诸辅成、许德珩、张西曼等筹组九三学社,九三学社第一次建立了名义上的领导集体。据漆文定回忆,作出这样的人选安排,是因为(当时重庆处于国民党专制高压之下,成立进步性党派组织风险较大。而)褚辅成是(国民党元老、)国民参政员、中国法学界老前辈,弟子门生满天下;许德珩是国民参政员、中央政(治学)校教授;张西曼是(蒙藏委员会委员、)国民政府立法委员、中苏文化协会会长(是常务理事,会长为国民政府立法院院长孙科)。国民党反动黑暗势力要对他们下毒手,就不能不考虑后果的严重性。
作为会议成果之三,表明九三学社以知识分子精英为主体,是学术性政党。会议明确参会者,是学术界(人士)举行九三座谈会。《新华日报》相关消息特别提到,“诸辅成声明是以前任上海法学院院长(刻意凸现知识分子身份)的身分出席,警告大家要小心提防某种分子假造民意,破坏民主宪政运动。”特别是冠以“学社”,更似一个学术性组织,旨在对知识分子产生吸引力,扩大组织。今天,九三学社以科学技术界高、中级知识分子为主,无疑奉此为窠臼。
作为会议成果之四,第一次鲜明地提出自己的政治主张,展示出九三学社的政治性、政党性。会议首先检讨了新疆问题,其次交换对政治协商会议的意见,一致认为:政治协商会议必须完全公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会议决定,声援出席政治协商会议各代表完成他们所负的历史任务。它标志着九三学社正式树起了争和平、要民主,反内战、反独裁的大纛,并作为代表广大知识分子利益的党派,投入到此后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浪潮中。
九三学社筹备会成立以后,作为重要历史节点、为九三学社成立奠定组织和政治基础的“九三座谈会”正式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至5月4日,九三学社作为一个学术性党派组织正式成立,选举16名理事、8名监事。5月12日,九三学社在兰园召开理监事第一次联席会议,会议由税西恒主持。会议决定总社迁南京上海,在其他地方建立组织,推褚辅成、许德珩、税西恒、张雪岩、潘菽、黄国璋、吴藻溪为常务理事,卢于道、詹熊来、粱希为常务监事,九三学社尝试建立起相对稳定、权威的领导集体。
参考文献:
[1]中共中央南方局机关报《新华日报》(1938—1947)
[2]《中国党派》中联出版社,1948年
[3]《科学运动文稿》(农村科学出版社,1946年11月7日
[4]《九三学社简史》学苑出版社,2005年
[5]周韬:南京国民政府文化建设研究(1928—1949)哈尔滨:哈尔滨工程大学出版社,2009。
[6]《九三学社概要》1949年6月17日
[7]《税西恒老师二三事》九三学社中央网站“社史研究”栏目
[8]许德珩、吴藻溪、潘菽、卢于道、雷启汉、漆文定、谢立惠等人回忆(杨开奎 郭 祥 此文获九三学社第六届理论研究与社史研究工作研讨会征文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