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6日下午,九三学社中央委员、学苑出版社社长兼总编辑孟白座客中国网,接受了中国网“中国访谈”栏目主持人的现场采访。以下是采访文字实录。
[中国网]:各位朋友大家好,这里是正在为您直播的中国网“中国访谈”。由九三学社中央委员会创办的学苑出版社没有庞大的机构,没有华丽的外衣,可是他们却心甘情愿做着一些“亏本生意”?这究竟是怎样的出版社?今天我们请到了学苑出版社社长兼总编辑孟白先生来到现场,请他为大家讲述学苑出版社走过的风雨20年。孟社长您好,非常欢迎您的到来。
首先,孟社长能跟各位中国网的网友打声招呼吗?
[孟白]:各位网友你们好。
[中国网]:孟社长,我们刚才提到学苑出版社从1987年创办至今已经走过了20年的风雨。我们也知道,您陪伴着学苑出版社一起走过了20年。在学苑出版社成立20周年之际,您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孟白]:其实我陪学苑出版社走过了14年,1993年我就到了学苑出版社。如果说到最大的感受,一个就是要做得事情太多,再一个做事情比较难。
[中国网]:难在哪些地方?
[孟白]:我们这个出版社是民主党派九三学社办的。我们的出版社和一些部委,包括各个省市办的出版社相比,我觉得更像一个独立的出版社。既没有行政资源可以依托,也没有资金的来源,资金的支持。这种出版社运行起来可能就比较困难,但是也有好处,相对来说可以比较自由的地择开拓的领域。可以说做起来比较难,但是如果做成功,相对来说也能够产生比较愉快的效果。
[中国网]:我们也知道,学苑出版社是由九三学社创办的,由民主党派创办的。我觉得学苑出版社的成立是一种标志,也是一种使命,我不知道学苑出版社究竟承担着怎样的使命?
[孟白]:中国有八个民主党派,学苑出版社是第一家民主党派办的出版社。九三学社的宗旨是追求民主与科学,它的目标就是帮助共产党,帮助政府,在中华民族的振兴或者中华民族的复兴,这方面做一些工作。学苑出版社作为九三学社的出版社,当然我们的使命和义务也是在中华民族的振兴和复兴道路上做一些事情。
[孟白]:作为出版社,如果抛开是哪个地方办的,作为出版社本身的义务也是这样,对文化也好,对科学也好,对于技术也好,它能起到几方面的作用。有人说出版社的行业和其他的行业相比,比如汽车行业、电器行业、房地产业,他们的产品是汽车、冰箱、房子,出版社的产品是图书。出版社的产品与那些行业相比,它有一个特点,它可以启迪心智,而且可以提供知识信息,另外还可以陶冶性情。像这几个功能,冰箱也好、汽车也好、房子也好,它肯定产生不了这些功能。所以讲起来,出版行业是一个比较特殊的行业。它的产品或者说它所提供的服务应该和其他行业相比有在精神上提供作用的效果。既然出版社的功能是这样,又是九三学社的出版社,而且我本人也是九三学社的中央委员,那我肯定要为出版社服务,作为学苑出版社来说,它的使命肯定是对中华民族的复兴要起到作用。使命是这样,做得好不好那就得看实际的情况。
[中国网]:还要继续努力。孟社长,我们也看到前不久在北京举办了第14届国际图书博览会,当时我去采访了。因为这一届的规模不管是场地和参展的书商都是创下了历史新高,作为局外人我感到出版社的压力太大了。作为学苑社这种小型专业出版社,要在这么庞大的出版界生存真的可谓是夹缝求生的感觉,你们对此有何对策?
[孟白]:你讲的对,确实有夹缝求生的感觉。实际上,现在出版业竞争比较厉害,而且国家这几年提倡造大船,包括搞集团。当然我觉得这种提法无可厚非,但是我觉得不管做任何事,都需要打基础,如果基础没有打好,冒然提出口号或者采取措施未必合适。从我们出版社来讲,刚才你提到小型专业出版社,实际我是在前几年的报纸上发表过一篇文章,专门讲到了这个问题。
[孟白]:我们的出版社是独立出版社,这个概念好像在国外比较多,在我们国家没有提过。所谓的独立出版社是相对大财团而言的,国外也是这样。它有超级巨大的集团,但是也有很多的中小型,甚至比我们国家的中小型规模还要小的出版社,那些出版社往往是某一个基金会,或者某一个大学、某一个博物馆所办的,它们应该相对叫独立出版社。我们的出版社和那些出版社非常相似。
在这种情况下,前些年我也提到一个问题,像我们这种独立出版社以前并不是专业的出版社,我们的选择可以很自由,我可以选择任何领域开拓我的选题、我的读者群和作者群。如果小出版社要想在夹缝中生存,或者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再或者能够在读者包括社会中产生一定影响,必须有自己比较专注的领域,应该有一定的专业性。
我为什么说叫专业性出版社,而不叫专业出版社。像化工出版社、海洋出版社、地质出版社,从名称可以看出来它很专业。像我们的出版社,可能专注某几个领域,而不是一个领域。但是这几个领域出版的又是要很专业化的,学术性很强。所以我自己起了个名字,叫专业性出版社。
[中国网]:这种专业性的出版社的定位也决定了它一定的读者群和市场份额。但是我们看到,在常人眼里这种比较固定的专业群和市场份额和经济效益是成反比的,是一种比较明显的矛盾,可是我们看到这几个矛盾,在你们这里处理的很好。我曾经听说过,您曾经将一本定价几十元的书,经过您的策划包装以后变成几百元的书,而且还卖的非常好,而且是扭亏为盈。像这样的事例非常多,能不能给大家说一说?
[孟白]:我把你刚才的两个问题倒过来答,免得造成误解,好象我只把几十块钱的书包装成几百块钱,不是这个道理。正好这套书我也带来了,这套书叫《中华梅兰竹菊诗词选》。因为梅兰竹菊是中国的代表性植物,而且是很高雅的,这套书是历代诗人和词人用梅兰竹菊写的诗词。当时这本书出来以后在市场销售,经过调查发现老年人买的多。原因在于老年人退休以后很多人喜欢学书画,可能就要画这个题材的画。既然中国画是这样,你画完画之后就要提款提诗,那么这些诗被他们用起来就很方便。
[孟白]:既然想到这个原因,我就想到中国是尊老的社会,儿女也好,包括学生,下级送领导,有时候不知道送什么好。保健品是不是合适我不在这里评说,我觉得图书作为精神礼品是比较好的。我就把它包装一下,做一个盒,这个装璜也是中国式的,大红的,这个做的像门环一样,而且我不想把书搞的很大,每个盒子配了一个放大镜,适合老年人使用。
[孟白]:经过外面的包装,本身外面的成本比较高,当然比销售的四本裸书定价就高一些,类似的也有一些。做这种书不能急功近利,也不能说我就想挣钱,往往事与愿违。往往我们要考虑读者需要什么,这个需要作为出版社是否能够满足。如果从这个角度考虑,可能做得事情还很多,包括我们已经出的很多书,以后我们会二次开发,重新制作也会从这个角度考虑。
[中国网]:就是从为读者服务的角度考虑。
[孟白]:对。
[中国网]:我听很多人评说,说孟社长有一对火眼金睛,能看到很多人不能看到的地方,您是怎么做的?
[孟白]:千万别这么讲,其实我觉得就是用心。不管做什么事情,尤其做出版必须有心,得非常细心,去体会、领悟。既然你所服务的对象是读者,而且是某一个特定群体的读者,这个群体的读者需要什么,甚至他没有想到的需要你能挖掘出来,这个时候你根据他的需要做出的书肯定就能满足他的需要。
你刚才问的第一个问题也是这样,我们既然把我们定位为专业性的出版社,基本上局限在几个领域,比如中医中药。中医中药在我们的份额占40%,还有一个领域就是民间文化,也可以叫做民俗学,另外一个领域是文史古籍方面。如果说找共同特点,有一个共同性就是都是中华民族或者中华文化的组成部分。这些领域的学术性要求确实比较强,但是学术性强未必就没有读者,未必就没有市场。就看分成几种情况。
[孟白]:像有一种书必须做畅销书,像《哈利波特》,它的读者定位是广大对这类小说爱好的群体,人数很大。我们的那些图书定位主要在于学者,这方面的爱好者和这方面的大学学生,包括研究生,甚至包括有可能成为大学生的学生。这个群体其实并不算太小,就看怎么比较。举个例子讲,全国13亿人,从事网络行业的可能数以万计,和13亿人相比肯定是很小的群体。但是如果把这个群体集合起来,如果有几万人,对我们出版社来讲就是很不小的群体。如果我能做一本书,能够让网络行业每一位从业人员都想看,那这就是相当大的一块市场了。
[中国网]:谢谢孟社长。我们看到咱们作为传统出版社,现在不仅仅是面临着同行的竞争,其实也面临着数字出版的竞争。我们看到在国外有很多专业的出版社,在数字出版这块做得很好。我不知道你们在这块有什么样的想法和考虑?
[孟白]:这一块我们出版社接触很早,大概倒退10年,那个时候我们出版社和IT行业联系比较多。这些年我一直也很关注数字化,包括电子出版方面的情况。我记得应该是在1997年,就是10年前,我那个时候在《新闻出版报》发过一篇文章,我当时的提法比较悲观,事实证明我的想法太悲观了。我说10年以后,有的图书品种或者图书类型相当一部分将被电子出版物包括网络取代,所谓取代也就说明这些图书品种或者图书类型就不复存在,变成历史记录了。
[孟白]:现在来看没有那么快,但是我觉得这是早晚的事情。因为有些品种的图书,举例讲像教材、中小学生教学参考书、教学辅导书、辞典、工具书,我做了十几年的工具书编辑,另外还有娱乐性的图书,比如小说、诗歌,这些很可能以后被网络或者电子出版物,包括国外的电子阅读器取代。这些书是需要便携式的,而且属于一次性使用的,比如像课本,这些都是一次性使用,三年级用课本,四年级肯定就不用了。这些图书在电脑的屏幕上看,可以得到百分之百的满足。
所以电脑取代它们,只是时间问题。还有一些图书是电脑取代不了的,像我们出版社出的一些古籍,重新制作,这些书我们做成线装书,包括纸也用了过去的宣纸,包括用少数民族手工做的纸。读者对你的书的要求不仅仅限于页面,他本身想看你的书的纸,有没有墨香,可以说这个书有点工艺品化,这可能是出版以后的方向,把书作为工艺品化。
[孟白]:从图书发展过程来看就是这样,最早是青铜器刻,可能还在龟板上刻,后来在竹片、木片、绢、纸,从出现纸到现在,基本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是装祯形式有变化,印刷方式有变化而已,现在恐怕到了该有大的变化的时候了。既然如此,从我们出版社来讲,我们可能要做一些电脑取代不了的书,包括一些图。我带了一本图,我们也开发了一些系列,就是《圆明园原貌图》,根据古代的资料和重新找到的一些材料重新绘制的。
[孟白]:因为圆明园的一些景观已经不复存在了,但是很多人很想知道当年的圆明园是什么样子的。我们就根据很多资料重新绘制,按照中国传统的绘法把几个园放在里面。现在圆明园的遗址只是一小片,剩下的几片都绘制出来了。类似像这样的题目很多,资料也很多,所以我觉得作为企业有商业秘密。我们不存在问题,大家都做这个,我觉得是好事。这是一类。还有一类,迎接数字化挑战还有一个工作,就是出版社应该积累资料,作为一种积累,以后如果某些形式或者某些品种的图书不复存在了,那么出版社变成从产品提供商的角色转换成内容提供商。我可能还是按照以前的程序把书做下来,但是到最后的环节,工厂印刷书的环节不存在,销售环节也不存在,我做好以后,直接把这个版卖给网络公司,或者电子出版物公司,也就是提供内容。我觉得这是完全可行的,而且这几年我也比较关注,包括国外这方面的情况。
但是现在为什么说以后有可能,坦率地讲,中国现在的商业环境或者保护版权的环境很不理想。在这种情况下,你做成一个产品,人家可以无偿使用,甚至还可以从中牟利,那么出版社就变成了冤大头。像这种情况,这个环境非常不利于它的发展。我借此机会呼吁政府在这方面能够加大力度,把环境治理的更好。
[中国网]:说到版权保护的问题,我们看到很多盗版书商比较关注的目标是畅销书。您觉得像你们这种专业性的小型出版社,在出版物方面盗版出版商可能就没那么关注,会不会有一些“优势”?
[孟白]:这个有。我昨天看报纸,有一个人回答记者的问题,说为什么有那么多盗版,有一个官员回答说,为什么嫦娥就没人盗版,因为他造不了。因为图书门槛很低,用的成本很低。现在盗版的人也有变化,因为中国的盗版有很多年了,从最早是只盯住畅销书,到这两年已经开始把目光转向非畅销书。比如像我们出版社出的一些书,因为我们出的有关老北京的书很多,有一套老北京系列,一共才有7本,我在外面发现就已经有5本盗版了。那种书的销量不大,绝对不能列入畅销书的概念,畅销书最少3万册以上,我们的也被盗版。后来发现不只一个盗版版本,说明这些盗版人可能也有行业分工,畅销书已经被占据了,剩下的就盗版非畅销书。而且盗版人完全以利益驱动,只要盗版的书能盈利,他不会过多考虑是否是畅销书。
[中国网]:在这里我们也再次呼吁,保证版权保护的健康环境。孟社长,这么多年在您的带领下学苑出版社在经济上取得了一些成绩,可是相对其他的商业出版社,咱们的经济实力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这些年以来你们经常做一些其他出版社不愿意做的事情,比如对我们国家的文物、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抢救和保护,你们做了很多工作,比如办杂志、开论坛、出书,而且很多都是亏本生意。我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
[孟白]:其实这就回到刚才最早讲的情况,毕竟中国的出版人起码有一部分是有责任感的,我们毕竟不是商人,这是中国出版社的特点。中国出版社不是出版商,总有一种责任感和义务。当然,责任感还得靠经济实力支撑,还得量力而行,我们也是那样。我的一个观点是,事情很多,需要很多人做,你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这个事情做了,别人没有做,可能这个事情就成了。你要没做,别人也没做,这个事情就没成。从我们来讲,我们更关注的还是中华文化的部分。一旦把目光投向中华文化,肯定就要对它有全方位的了解。全范围扫描之后我发现有几个领域,一个是比较弱,另外一个时间比较紧迫。我举个例子,刚才讲的文化遗产,现在国际上分成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物质文化遗产可以讲从老百姓到国家政府都很重视,而且物质文化遗产不是很紧迫,只要放在那儿,十年、二十年、一百年问题不大。
[孟白]:真正时间紧迫的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原因我讲一下。非物质文化遗产往往是民间存在的,包括说唱、说书、少数民族的小调、仪式上的歌咏、手工艺。北京过去很多的手工艺已经不存在了,外地也有很多这样,好多都濒临灭绝。这个词用在民间文化和民间艺术方面,比用在植物界、动物界更贴近。比如一个说书艺人,或者一个皮影戏的艺人,或者是苗绣的艺人,这种手艺没有完整的记录,包括文字、音像资料都没有。这个人去世了,他又没有教出很好的徒弟,这门手艺或者文化从此就消失了,即使留下来的也不过是作品。这个技术消失之后,这个作品就变成文物了,这门技术就不存在了。像这些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抢救,比起某一个陵墓或者某一个宫殿就更有紧迫性。所以我们这些年比较关注这方面的工作。我也坦率地讲,在这方面各方面重视的不太够。原因是这些工作无法从中产生利益,或者无法产生利润。从我们出版社来讲,也是尽我们所能,能做一点是一点。比如刚才讲的办杂志,我们办过一个《民间文化论坛》,这是国内唯一一个国家级的学术刊物,民间文化领域只有这么一份,还有几份刊物是大学办的。这个从一开始我就很清楚,肯定是赔钱。但是咱们国家现在搞民间文化抢救、非物质文化遗产抢救搞得轰轰烈烈,但是所有的必须要有理论指导,要有学术探讨,需要一个平台,我们做这个杂志就是为了提供一个平台,让学者们进行交流,就是这样一个目的。既然做这样的平台,肯定是要赔钱。好在我们觉得赔的这个钱我们可以承担得起,其他的事情也是这样。包括开论坛,包括下一步的一些工作,准备和一些学者、企业结合,做一些古村落或者少数民族地区的民俗事项的记录,这些都要花钱,但是我觉得值,一旦做完了,这事就算做成了,如果没做,以后想做恐怕都不可能了。
[中国网]:像做这些事情,其实很多是亏本的。不知道您作为学苑出版社的社长,有没有感到来自经济方面的压力?
[孟白]:有这方面的压力。刚才一开始我就讲到,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但是我能力有限。像我刚才说的古村落,包括民间民俗事件的调查。我举个例子,过去到南方一些地方,看到抽水烟筒,现在几乎已经绝迹了,那个东西费劲,又不好看,又没有面子,所以农村只要生活水平稍微提高之后都开始抽卷烟。抽水烟筒本身是一种陋习,但是它曾经是一种形态,一种方式,以前没有记录,现在记录下来,就对这个时代,这个地区的生活方式是一种记录。再有像日常生活的各种装饰品,包括各种节日、仪式的舞蹈、歌唱,如果不记录下来,以后就都不存在了。
[孟白]:我们下一步想做这些事情,但是要做这些事情摊子很大,不要说我们一个出版社,即使是实力比我们大一百倍的出版社也承担不了,所以我们想发起企业界包括学术界把这个活动搞起来。搞一个县是一个县,搞一个省是一个省,这样做确实有压力。反过来讲,出版社毕竟不是慈善机构,不是学术机构,从我们成立那天起,国家没有给过一分钱,我们完全靠自己图书的利润维持。我当然要考虑做这些事情对出版社有没有利益。坦率地讲,一方面我们做这些事情,赢得了社会、学术界、政府的好感,另外我们赢得了社会潜在读者的认可。我们在这方面工作做了之后,对这方面的情况比较了解,对这方面的学术情况也比较了解,对这些问题也比较了解,我们就有可能产生比较好的图书,而且我们很清楚这些图书有哪些读者会关心,会喜欢,这样对我们的销售也有好处。所以做这些事情一举两得,一方面为社会做了一些事情,一方面对于我们出版社还是有好处的。如果从这个角度考虑,我就不能说单向计算,因为搞企业单向计算某些东西,这种企业家是短视的也不可能长久做下去。
[中国网]:您刚才提到,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其实也赢得了读者的认可。可是真的说起学苑出版社,并不是人尽皆知的出版社,还是有很多读者对学苑出版社不是特别了解,我觉得这应该和出版社的出版方向有关。您刚才谈到了学苑出版社的一些出版领域,能不能再详细给大家介绍一下?
[孟白]:实际上就像你讲的,人尽皆知的出版社往往出版的图书读者面很宽。举个例子讲,比如人民教育出版社,它出的书是中小学课本,可能中国有几亿人都是念了他们出的书。当然,作为学生是否注意是哪个出版社出的书又是另一回事。另外还有出版社出小说,像《哈利波特》、韩寒的小说等等,这种可能了解的多一些。像我们的出版社,他们了解的少一些,但是问题不大。所谓为大众服务的口号比较空,其实大众是由一块一块的小众群体组成,我们只为某几个小众群体服务,实际就体现了为大众服务。具体来讲,我们有一个领域,就是中医中药,包括卫生健康。因为我们现在做的偏重于学术性和文献性的,读者面不是很宽,主要是医务工作者和这方面的学者以及爱好者。但是这块领域了解以后,已经出了1000多种书,奠定基础之后,我可以向大众方面推广。因为卫生和健康是每一个人都关心的事情,从这个角度出一些给大众读的书并不困难,而且我们有一些比较成功的例子。
[孟白]:前几年我们出了一本《读懂你的化验单》,这本书对所有的化验项目,每一项什么样正常,什么样不正常,包括可能预示的病都做了介绍。这本书从出版到现在已经有9年,再版过十几次,而且我们每隔一年修订一次。因为每年卫生部包括药监局会颁布新的法令,对有些化验项目包括指标做调整,必须相应的做修订。另外,今年年初出了一本书,叫《新农村卫生健康手册》。这本书就是针对农村一直没有得到过系统的卫生健康知识教育,针对这个状况编的一本书。如果农民有了这本书以后,遇到什么病,比如骨折,或者意外紧急情况,怎么处理,这本书都讲了,这本书的市场很大。这本书到现在将近一年,发行量也比较可观。而且这种书没有时间限制,不是说半年、一年以后就没有任何的用处了,可以不断的修订,不断出版下去。如果十年、八年不断销售下去,恐怕读者就不是以百万、千万计算了,当然这也是我们追求的梦想。
[中国网]:应该是可持续发展的一本书。说到《新农村卫生健康手册》这本书,对农民朋友非常实用,当时怎么想到做这本书的?
[孟白]:因为我小的时候,在上世纪70年代的时候,农村缺医少药的情况比较突出。那个时候毛主席提到医疗为农民服务,但是当时的情况是没有那么多的医生,所以就有“赤脚医生”在农村存在。今天还是农民,明天就让当医生了,当然这种人的医学知识很欠缺。为了让他们能够为农民服务,当时编写了《赤脚医生手册》。这本书的编写我比较清楚,因为当时有一位吴阶平先生,他是我们九三学社中央上一届的主席,也是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那个时候他是很著名的医学家,他这样的医学家都参加编辑那本手册,所以那本书出版以后作用很大,很多人通过那本书了解到医疗知识和基本健康知识。
[孟白]:前几年我作为九三学社中央委员也和九三学社一起搞一些参政议政的调研活动。尤其是前几年研究“三农”问题,我发现现在农村医疗卫生状况还是很不理想,我们搞过几次座谈会,有的县医院或者乡镇卫生医院的医生甚至不如过去。现在好象处于真空状态,没有人管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想是不是需要搞一本书。我们跑了大概七个省,到县医院,包括乡镇卫生院,包括村医室搞调研,而且和另外一家民主党派民盟中央群言出版社联合搞活动,进行了一年的调研,通过问卷调查和提纲征求意见,这本书出来以后反映不错。大概半个月前,北京密云有一个村子的乡村女医生,她来了一封信,提到一个例子,去年她村有一个小孩被电击了,这在农村很常见,因为电线裸露了,电击之后他们束手无策,送到医院大概三个小时,结果小孩死掉了。她说看到我们这本手册,她看到手册是今年,因为今年才出版,说一看里面有一篇讲到碰到电击情况以后怎么紧急处理,她说如果当时有这本书,我们村的小孩就不会死掉了。
[孟白]:这给我的触动很大,因为这本书说要编应该在好几年,但是说实在的,我不知道用什么渠道发行,所以一直被耽误下来,我觉得很遗憾,我感触比较深。而且这次我们没有通过书店发行这本书,这是群言出版社社长的提议,她很能干,因为她说这本书的内容比较全,比较厚,又比较贵,39块钱,农民愿不愿意买这本书,说怎么办。但是这本书又很有用,如果弄得很薄,知识就不全了。她提出一种思路,因为现在党和国家越来越重视农民问题,也越来越重视文化事业,这是我当出版社社长感觉很深的,她说咱们通过一些政府部门、民主党派组织、社会有善心的人士、企业购买之后送给农民,要采用这种发行方式。说实话,我有点半信半疑,试了一下很成功。确实党和政府、很多企业很关心,另外还有好多有善心的人士,有好几十家购买这本书送给农民了。有一个著名作家梁晓声,他去年听说我们要编这本书,他说我拿一万块钱买,送给农民。很遗憾我今天没有带这本书,我们为了感谢出钱购买图书送给农民的这些企业和个人,这本书一打开就有一封给农民朋友的信,是彩色的,在落款的地方,比如是梁晓声先生赠的,落款就写梁晓声先生赠,比如说是某一个企业赠,就写某企业赠。
[中国网]:非常有自己的想法和特色。我们再来关注网友的提问,有一位叫“33”的网友问到:现在中国的图书要走向世界,各个出版社都在为自己的国际化努力。不知道学苑出版社有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孟白]:有这方面的考虑。应该说考虑时间很长,但是我们考虑做任何事情要有基础,中国以前不太重视中国文化走出去,尤其是最近一个月,这个话题谈的比较多。但是走出去不是空着走出去,需要有积累和沉淀。比如法国的文化几十年就提出走出去,加拿大在二十年前提出要走出去,美国从来没有提出这个口号,但是美国是文化强势国家,不用提也会走出去。包括韩国是在十几年前提出的这个口号。他们在提口号之前已经做了几十年的工作,我们现在提出这个口号,以前是不是做过这方面的工作,有没有这方面的积淀,实事求是地讲,积淀很不够。以前也有很多走出去的书,包括书、报、刊、节目,但是更多的偏重宣传。说得难听一点,因为我有几个朋友是驻外使馆的参赞,他们感觉是填鸭式的,可能中国的教育方式就喜欢填鸭,所以宣传也是填鸭的。
[孟白]:不管对方想看什么,我就把我的做出来,让你必须看,那么很可能对方就不看,效果很不好。在这样的基础上走出去肯定不行。好在这些年,包括我们出版社在内的很多出版社,一直在潜心做中国文化的积淀,有这个积淀之后,我可以从中摘选一部分,无非换成外文打出去。另外通过图书进出口公司每年销售到海外很多图书,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要不断征求反馈意见,积累5年10年的反馈意见,我们就大致可以了解国外的图书馆、汉学家、老百姓对中国图书的内容、形式有哪些要求。只有在比较深刻和确切的了解之后,才有可能提到走出去的问题。我们觉得,现在好多书要打出去,范围也就局限在我们比较了解、比较熟悉的领域,而这几个领域其实可能会引起国外读者的关注,只不过就看你用什么形式让他们接受。比如民间文化,你从国外到中国来的旅游者就可以看得出来,这方面他们比较关注。但是他们关注的心态是否值得一提,那是另一个话题。再一个,像中医中药,现在发展很不成熟,但是肯定有发展的潜力,尤其要和国外的现代医学结合,而且它确实有它的疗效,这是谁都要承认的。所以,以后也会让外国人关注。另外像中国的历史和文化,现在我也看到一些走出去的书,还是那个特点——自说自话。我把它做成这样,我觉得外国人能够接受我的形式和内容,其实不是那样。所以我觉得我们下一步所要探索的无非就是更深入的了解,到底我的这么多内容中其中哪几个内容用什么样的方式让外国人接受,我们下一步的工作就是这个,我们还是很有希望的。
[中国网]:您也谈到对这个问题有思考。你们现在有没有一些计划,比如哪些方面可以拿出去?它的出版方式肯定和国内出版不一样。
[孟白]:如果说近期的考虑,有几个方面。第一,明年正好是北京奥运会,我们有关北京的历史文化书和图做得很多,我们有一套选题,就是北京的历史文化地图,一个是像圆明园旧址图,还有颐和园、香山、故宫、北海,都是绘制成古代的样子,而且把现在已经不存在的遗址复原,图的背面还要加很多文字的内容。现在我们做的就是中文,而且这些图我们也给外国游人看过,他们也很感兴趣,唯一的遗憾就是不懂中国话。这样的话我们只要在这个图原样的基础上翻译成外文版就可以了。其他的我更看重的是图书的外贸,而不是版权的输出。我们的书毕竟是在专业领域,学术性和文献性比较强,我所服务的群体可能是一个小众群体。举例来讲,像我们出的古籍,有一套《汉文藏学系列》,这一套有好多大套,最多是52卷。有一套小的《清代治藏法规汇编》,就是清代治理西藏的各种法规汇编。像这种书国外很多研究汉学,包括研究中国政治的学术机构、国外大图书馆,像美国国会图书馆,这些书他们都要收购,因为我们的很多作者去做访问学者的时候,打电话回来说很高兴,看到你们的书了,尤其是以美国为主。我们下一步更多的是想把这些书直接销售到国外。因为这些书在国内印得很少,比如就印100套,全世界只有100套,因为它的读者面很窄。有一个《爱新觉罗宗谱》,本来那本书我印了100套,打算卖十年,结果一年就卖完了。像这些书海外有需求,而且海外机构不用翻译成外文,即使翻译了很多的译文都还是中国式的外语。我们近期主要是让国外相关机构和人知道我们有哪些书对他们有用,这是一个工作。还有把简单的,尤其是带有图象、绘画、老照片的出版物变成外文版。
[中国网]:还是要找对自己的读者群。说到读者群,我们还有朋友评价,他说你们的出版物有点曲高和寡的意思,不知道孟社长有没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呢?
[孟白]:我们还不算太曲高和寡。举个例子,像科学出版社,它是什么学科都要出,包括数学,可能书出去以后全世界不超过50个人能看懂,那才是曲高和寡。我们现在有两类,一类是学术探讨,像文史、考古、医学、地理学,这些学科比较大,所以不会出现全世界只有50个人能看懂的情况,而且这类不太多。我更关注文献性强的书。因为我觉得学术是这样,学术要发展做积淀,没有积淀都是特别浮躁的,想出什么理论学说,那都是胡说八道,倒是应该坐下来踏踏实实把很多文献性的东西做一做,我更看重那些。那些书确实有点曲高和寡,有些资料性的书可能全世界就100个人关心,但是这100个人关心就够了,因为这些书价值比较高,定价也比较高,因为我的定价是按照价值来的,不是完全按照多少页定多少钱,这也得到了各方面的认可。
[中国网]:我们也知道,前几天就有学苑出版社和语言大学合作出版了《列国汉学史书系》,这套书也是学术性比较强的书,不知道这套书会不会又是一次亏本生意?
[孟白]:现在看来不会亏本,但也不会有盈利,能够持平就不错了。因为这套书出版刚刚出第一批,后面还有一些,也是同样的考虑。这套书的本质是中国人研究外国人研究中国的学术,中国人研究中国很多,学说也很多,书也很多,但是外国人有他的角度,而且有他擅长的地方,所以实际对研究中国文化是一种补充,我们主要是以这个角度出这套书。另外,后面还有其他国家的汉学史,以前我们也出过一些。我们出过《中国形象——西方的传说与学说》,就是历代中国人和外国人接触以后,这么多年他们对中国的技术的关注,在他们眼里中国人是什么样的,有很多资料很有意思。比如外国人很关注细节,中国的历史都是官修的正史,官修正史关心的很多是皇帝和朝代更迭的事情。比如宋代汴京老百姓吃的主食是小麦还是玉米,这些东西在中国的史记里面很难找到,但是在外国的很多游记里,包括一些传教士写的游记里都有。
[中国网]:像这一类的书籍学苑出版社出了很多,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将这条路坚持到底?
[孟白]:还会继续出。因为那次碰到北大的刘东先生,他现在在做一套书,在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的,我觉得很好。他是在翻译外国人写的有关中国的书。这些书出来以后,可以补充中国研究资料,比如现在国家组织的工程,比如日本搞的满洲铁路资料,非常详细,是中国民国时期的资料,细到一个村子有多少人,每家有多少存粮,这些都是中国都没有的资料。另外,外国人看事情有他的想法。比如很多外国人觉得,咱们现在一说封建主义不好,但是外国人又觉得中国那么多人,能够那么稳定的统治,有它可取之处,应该研究,这是我们应该借鉴的。另外还有中国的科举制,能够把一个平民,只要你有才就选拔上来,当然这个才是否真正是有用之才咱们另当别论,但是起码这套体系在欧洲是根本不存在的。欧洲是真正的封建制,中国不存在封建制,中国的社会历史形态应该叫帝制或帝权制,跟欧洲封建社会是两码事。欧洲的封建社会对欧洲是一种扼杀,中国的帝权制能够存在这么多年,而且这么多人能够活下来,应该说有它可值得探讨的地方。像这些往往都是借鉴于外国人的著作,但是汉学的书我们还会做下去。虽然《列国汉学史书系》顶多会持平,不会有盈利。我前面讲的《中国形象》的书是有盈利的,还有几套书有盈利,所以不一定都是亏本生意。
[中国网]:孟社长,据我了解学苑人都有一个梦想,就是让学苑成为展示交流学术成果之苑,成为向学者采摘“智慧果”之苑。奋斗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这个目标达到了没有?
[孟白]:坦率讲,目标像一个数字上的极限,可以无限接近但是永远达不到。从狭义来讲,目标已经达到了,因为我们建立了一个平台,这个平台可以展示学者的成果,能够为大众服务。但是这个平台需要不断完善,所以也可以说没达到。
[中国网]:您觉得如果没有达到的话,还需要怎么做?
[孟白]:一个就是继续按照我们以前的思路,能够出更好的书,获得更大的影响,能够让更多的读者以及各个学科的学者认可,还是打基础。可能在我这代人主要就是打基础。
[中国网]:说到打基础,我看到孟社长笑的挺开心。我不知道打基础的工作,是不是您作为出版人最快乐的?
[孟白]:不是,打基础是苦活,但是如果不打基础,就相当于在沙滩上盖楼,人可能还没走开楼就塌了。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人,你不应该追求一时的成绩、指标,而应该打基础,这样这个企业才有可能长久存在下去。我自认为还算是有责任心的人。
[中国网]:您觉得作为出版人来说,您最大的快乐是什么?
[孟白]:最大的快乐就是能够出一些我觉得很好的书,而且出版以后读者也说很好,这是最大的快乐。
[中国网]:我们知道今年是学苑出版社建社20周年,我们想请孟社长介绍一下,在今年咱们有没有重点推出的书籍或者精品书籍?
[孟白]:我们的书陆陆续续的在出,最近有一套《中国京剧流派剧目集成》,这个搞了很多年。在去年出了第一批,八卷,今年还要出十本,十卷,可能以后还要出二三十卷。这套书出版比较好,出版以后包括各个学者、读者都反映很好。等于是把京剧按流派,比如说马派、谭派的代表的剧目剧本唱念做打全在里面。因为京剧现在逐渐走向衰落,我觉得这个工作是一个基础工作,一旦真衰落了,曾经历史上辉煌过的的京剧应该有一个如实的完整的记录,当然这个记录可以通过音配像的资料,但是音配像如果不能完全的反映出京剧真正面目怎么办,有我们的图书来记录。另外还有一套,就是《北京历史文化系列图》,那个也在陆陆续续出。还有最近出的一本《旧京涉戏图》,旧京是指旧北京,涉戏包括民间上香、踩高跷等,这是过去晚晴和民国时期绘制的图,我们给它重新绘制出版加上一些考证内容,是一个比较大的图册。另外还出了一本《新农村卫生健康手册》,这是我们今年比较自豪的一本书,因为这本书影响比较好。我们还准备和一个出版社一起合作,出一本《新农村妇幼保健手册》,因为在农村的妇女儿童的卫生健康和一般的健康不太一样。大致就是这么几个。
[中国网]:今天非常感谢孟社长能够做客中国访谈,同大家一起度过了非常愉快的时光,我们也感谢孟社长这么多年为出版社做的贡献,尽出了自己的一份努力。在这里我们也祝福学苑出版社20周年生日快乐,祝愿它的道路能够越走越广。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