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之春,尚未和家人共守岁末,就因为疫情的紧急,一头扎进医院什么也顾不上了。在我们中心医院的总体部署和指挥协调下,急诊科迅速把原有病人转移到其他科室,腾空改成了发热病房。急诊科的预检分诊也兼起了发热预检分诊的重任。我爱人所在的第七医院,则腾空了整个医院,改成了发热医院,平常拿手术刀的他也成了全副武装筛查发热病人的前线医生。
为了避免我们双方老人被感染的风险,首先和四位老人讲明情况,隔离分住,近期不探望。老人托付给了家里的兄弟姊妹们去照顾。但是两个孩子,一个医学院大四的准医生和一个心怀悬壶济世的中学生,却无论如何不同意分开,他们的理由是:第一,我们的身体好,抵抗力强,不容易感染;第二,即使感染也是轻的;第三,如果感染,大家一起感染,可以相互照顾。第四,我们可以承担起后勤任务,负责做饭操持家务。孩子们的理由很充分,也充满了家庭温馨和担当,于是家庭会议愉快地决定坚持住在一起。
因为是阻击战,各种“战”事不期而遇,日子没有了昼夜之分,常常是凌晨两三点回到家,还未合上眼,电话又响起来了。现在发现这种“打扰”竟然治愈了平时难以入睡的毛病,坐着也能睡着了!没想到几天后,我的身体亮起了红灯,低热、咳嗽,难道我感染了新冠肺炎?起初的心情复杂简直难以描述,慌乱过后,我仔仔细细把几天来的活动轨迹、场所、接触人群和防护情况,大脑里过电影一般回想了好多遍,自己判断应该没问题,可能就是一般的上呼吸道感染,但是万一呢?于是把所有可能派上用场的药物装进随身携带的包里,在家时和家人分屋吃住,上班时除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做好和其他人的隔离,心里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我知道自己不能慌、不能先倒下,战役才刚打响,科室里六十多个弟弟妹妹还在看着我呢。他们看我咳嗽,担心的问:怎么啦,主任?我告诉他们:放心啦,不是新冠。看着我那么笃定,他们也都放心了。不过自己还是悄悄做了检查,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虚惊一场!
一开始的情况紧张而又艰难。新的发热病人不断涌来,没有排除新冠肺炎时,不能收住其他科室,急诊科很快住满,拥挤在隔离诊室和抢救室。急诊科成了发热病人的“灾区”。既有发热的轻病人,也有伴有发热的重病人;既有成人又有儿童;既有病人又有家属。科室的防护服严重不足,不能按时更换,存在感染风险。一位医生因为疑似接触被隔离了,一位医生因为过于劳累发热咳嗽暂时休息了,一位医生突发面神经炎……各种状况纷至沓来。在这个特殊时期,紧急会议、紧急培训、紧急会诊、各种紧急处置,考验着我这个老的急诊科主任!心情也常常因为各种搞不定而起伏跌宕。爱人所在的第七医院距离中心医院不远,转病人是经常的事。但是在这个特殊时期转病人则极为敏感。一天中午,发热门诊电话说第七医院又转来一个发热病人。于是回家不问青红皂白朝老先生一顿吼“怎么回事?你们又转病人!不是说不让转发热病人了吗……?”吼完了,老先生慢慢回了一句:病人已经两次核酸检测阴性,发热原因不明,需要上转确诊。女儿则在旁边悠悠地说了一句:作为一名准医务工作者请教,这算不算是你们两家医院的家庭会诊?
家里面一般情况下常驻两个学生——备战研究生考试的女儿,备战中考的儿子。家里的采购和饭菜基本上是他们两个人负责,没想到两个人的厨艺日渐精进,十分了得。平常他们可没有显示出这样的才能啊!一个香菇炒白菜竟然也是有滋有味!当然也有时会露出尴尬,比如自创菜品没有成功,沦为黑暗料理;热馒头时锅里忘了放水;下水道堵了;灶台和地上狼藉一片……但是回家有饭吃,太幸福的一件事!女儿从小的愿望就是医生,而且立志要做个急诊医生。因为深知医生尤其是急诊医生的不易,当年她报考院校和专业时我和他爸爸百般阻挠,但是怎么也没用。现在这种情况,在这种百年不遇的传染病大流行面前,她的梦想是不是该换换方向了呢?电视里、手机上和我们带回来的各种各样的消息应该让她觉得这条路不易了吧?没想到人家竟然说:真希望我也能参加进去啊!真遗憾我不能上前线!没办法了,就这样吧,这个一意孤行的女孩将来也会和我一样对急诊这个专业又爱又恨的,让她自己去体会吧!儿子原来的梦想很多、都很大,一般都是带着高大上的“**家”的光环,但是到了这个时候竟然也换了频道,想当医生!真是一入侯门深似海,全家学医似海深啊,由他去吧!
今天周日,给自己放了一天假。他们俩一人一屋,听课的听课、背单词的背单词,我在中厅看电视,十一点了,该准备做饭了,于是喊了一嗓子:该做饭了!没人答应,推开门,再次强调“该做饭了!”女儿翻来一个白眼:“妈妈,我在学习,该您老人家服务了。”唉,原来那个在疫情紧张之时嘘寒问暖、倒水端饭的乖巧女儿,随着疫情的好转、天气的转暖,飞走了吗?
疫情大浪过后,山河无恙,春暖花开,一切如常。
愿世界永远如此常!(李爱军)